心動時刻-遇見愛

 

胡瑋婷


在心理治療界,每位專家學者都在研究何謂人?人為何有困擾?如何解決困擾?課堂上的心理學林博士講述:「每個人天生都『需要愛』,因此大多創傷都來自於『不被愛』,而治療方法就是『賦予愛』。」這句話無預警地闖入我的大腦裡,原本呈現昏迷狀態的我,意識頓時清醒,我立即睜開眼睛並豎起耳朵仔細聆聽。

 

這段論述在我的心中泛起陣陣漣漪,我不由自主地憶起墜入愛情漩渦的那場戀情,只因他問我:「妳這麼好,應該好好被愛,但妳是不是沒有好好的被愛過?」渴求愛情的我被他深深同理而淚如泉湧,因而誤信他有能力好好愛我,我便奮不顧身地一腳踩進愛情泥沼裡,殊不知即使深陷泥淖也苦求不到愛。

 

永遠知道自己要飛往何處的大雁,即使被關在金碧輝煌且物質豐饒的大鳥籠裡,仍然會加速牠的死亡;總是迎向太陽的葵花,若被鎖在暗無天日且潮濕陰暗的地窖裡,也只能枯等死神降臨。我本是朵如雁的葵花,始終不改向陽心,只朝自己的理想與目標邁進,心在哪裡,我就在那裡,卻因耐不住寂寞而過度渴求被愛,反讓愛趁機幻化為囚牢的守衛軍,任我在牢裡枯黃凋落。我凡事壓抑自己的情緒與需求,用盡一切委曲求全的手段央求他的愛。他討厭等待,我便加快吃飯、做事、行動的速度;他對所有的活動都不感興趣,我便作繭自縛,放棄充滿意義和挑戰性的未來,全力配合他無聊且單調的人生。

 

若說寂寞是貓的毒藥,那安全感便是牠的良藥;若說寒月是葵花的抑制劑,那烈日便是它的興奮劑。我曾是朵如貓的葵花,太陽是我唯一依賴的對象,日出是含苞待放的良機,而陽光是綻放的必要條件,但我卻遇上食日的天狗,世界瞬變為幽暗無光的夜晚,我渴求擁抱卻引來他的煩躁,我渴望陪伴卻得來他的厭煩,我苦求相見卻換來他的無視,我需要被照顧卻發現他的無能,只能任由孤獨與寂寞緩緩吞噬我的生命。

 

我永遠記得這句讓我決定從泥沼裡爬出來的話。那天是十分疲倦但興奮的周五冬夜,我下班後從台中搭乘高鐵到台南,期待與他相逢的時刻,疲憊不堪的我無畏風寒在高鐵站外等候,等了半晌才見他開車行駛過來,我欣喜雀躍的飛奔上車,正要給他大大的笑容時,卻換得他一句:「快一點,動作這麼慢,全世界都在等妳!」他的不耐煩給我當頭棒喝,全世界都願意等我,就只有他不願等我。

 

這場始於期待被愛的戀情,終將以得不到愛做為故事的悲慘結局,我無法理解他能把我視為值得被愛的人,為何不能好好愛我?我懷疑自己是否值得被愛,也質疑是否有人願意愛我,這段不被珍惜的感情,正無情地拆解我原本用愛與信心建立的堡壘。

 

萬分慶幸的是,就在幾近崩解的邊緣,我遇見了如暖太陽般的你。

 

我與你初次相約在逢甲夜市尋覓晚餐,正陶醉在與你相談甚歡的氣氛時,我突然察覺你早已用餐完畢,正微笑且寧靜地看著我談論童年趣事,而我卻還有一大杯的伯爵紅茶,我急忙用雙手拱起馬克杯,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下飲料。

 

觀察入微的你見狀,便用體貼的口吻說:「妳慢慢喝就好。」受寵若驚的我,發覺這降低自我需求配合別人的習慣,加快吃飯速度的症狀是上段感情的後遺症。我害羞又慌張地,擺出看似優雅而緩慢的姿態,但卻迅速地喝完飲料,緊接著你立即遞上早就備妥的紙巾,這一連串的貼心舉動令我感到陣陣溫暖,彷彿和煦輕盈的微風撫過臉龐,溫暖的幸福陽光穿梭於心靈深處,一朵停止生長且瀕臨枯萎的向陽花,得到陽光照射、雨水的滋潤和土壤的滋養,散發出迷人的香味,迎接嶄新的春天。

 

在交往數月的周五夜裡,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與沉悶的心情下班回家,我雖渴望你的擁抱但卻怕惹你生厭,盼望你的呵護卻怕得來無情的忽略,因此我卻步地選擇沉默,不敢表達自己的需要期待。然而細心體貼的你,見我默默用餐看劇,和平時活潑開朗搞笑的樣子落差甚大,明白我心裡受了委屈,便主動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與深情的輕吻,我全身僵硬地無法回應你突如其來的舉動。幾分後,你溫柔且微笑地對我說:「我知道妳受委屈了,現在很需要我的擁抱,但又不敢說。」頃刻間,我感受到滿滿的愛灌入內心深處,熱淚盈眶的我激動地抱住你,過去的創傷彷彿正在被愛所療癒著,而我的心靈得到滿足並不再匱乏。

 

我認為我的創傷全來自於前人的過錯,也一直以為是因你的愛而痊癒,然而你的愛仍令我困惑,你的好仍令我質疑,為何你的愛如此溫柔,你的好如此體貼卻還單身多年,當我鼓起勇氣問你時,你卻笑著向我說:「多年以來,每一任女友都將這一份好視為理所當然的責任,但唯有妳看見我的價值,重視我的溫柔與體貼,這使我不由自主地想對你加倍的好。」原來,是我看見你的價值,是我重視你的好,是我接納了你的愛,如此春天的香味才得以瀰漫我的全世界。

 

因此,需要愛的我們,因不被愛而受創,雖能藉由獲得愛能療癒我們,但我們也要有能力看見並接納別人給予的愛。